从坝美到普者黑，有两条路，一条是高速，平坦宽敞，但绕得远。另一条是山路，不太好走，但近了一半。我们选择了山路，下雨路滑，山路崎岖，有车追尾，有车翻山沟，亲家想象力丰富，说保不准还有车掉悬崖了，没人看见……一路提心吊胆，不敢打盹，更不敢出声，雅克开车最不喜欢我叨叨，越叨叨开得越猛，或许握方向盘的都是一样的臭德性。

   到景区附近已近傍晚，进出村子的车一辆排着一辆，一眼望不到边，担心今晚的住宿，心情顿时沉重起来，雅克此时倒显得轻松，干脆把方向盘让给了亲家，自己下车步行，边走边看边拍。受雅克的影响，我也迅速平复了一下焦躁的心情，老话说得好，既来之则安之，出门旅行，总不能花钱买个堵心吧？于是摇下车窗，四周是很典型的盆地小坝子，颇具桂林风范的青山是盆沿，棱角分明，盆地底部是一个个清澈透明的湖泊，似珍珠串在一起，微风拂过，淡淡的荷香扑面而来。

  终于在天黑前安顿下来，差点被无良店主坑骗，好在及时发觉，果断逃离，并未过多影响心情。

   第二天仍下雨，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，好在到普者黑玩的就是水，普者黑可供游览的河泊景区据说有四千余米，游客到此不可能不坐船。上午9时许，我们一行4人坐上了一艘铁皮小船，开始荡舟山水之间，细雨中的普者黑，水幽清洌，水草在水流中摇曳的身姿纤毫毕现，荷花丛中不时有水鸟出没，见到我们，它们也不觉惊吓。置身水中，什么都可以想，什么都可以不想，就这样把手伸进水中，让水亲吻着、抚摸着，直抵心灵最柔软的地方。

   在普者黑游船，最具特色的风情就是打水战，这里似乎已经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，但凡遇到乘船的陌生游客，先问一声“朋友，可以泼水吗”，一旦对方回答“可以”，水战便激烈开始。小盆，小桶，以最快的速度舀水，之后向对方猛浇猛泼，不将对方浇成落汤鸡，不足以体现好客的豪情。我们没打算参与，也没有买泼水的工具，遇到有备而来的游船，喊一声“哥们，高抬贵手，我们手无寸铁。”对方多半一笑而过，放我们一条生路，也有泼红眼的，不等我们开口，水就“哐哐”的倾盆而来，我用伞左右抵挡，还是被泼成了落汤鸡。

   上得岸来，有些凉意，找了一家干净宽敞的木楼坐下，点了新鲜的油炸小湖虾，小芋头，荷叶煎鸡蛋，外加一盘叫不出名字的山野菜，碧绿绿的，吃起来有点像荠菜，清香满口。

   吃饭之际，有一老者一直在廊檐站着，须发皆白，头顶戴着一把伞帽，背上背着摄影器材，目光几次扫过我们的餐桌，我主动与其寒暄，知其从广州来，今年已经81高龄了，是第三次来普者黑，这一次是带一些老朋友来，结果朋友眼里看到的不是老者嘴里说的那个人间天堂普者黑，于是，吵起来，老人一生气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。雅克为老人添了一双碗筷，老人并未拒绝，席间老人滔滔不绝，还打开手机，让我们看他的摄影作品。离开的时候，雅克突然叹了口气，没头没脑的说了句“还是孤独”，过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地补充到“孤独就孤独吧，到哪儿不是孤独？”车内一阵沉默。我知道雅克与老人擦肩的刹那，他看见的其实是他自己，老人的暮年照进了他的未来。

   其实，关于旅行，结伴虽好，独行也未必寂寥，一人走，一人看，一人想，那些山，那些水，那些光影婆娑，全为你一人铺陈，那是怎样的一场奢华。或许孤独从来就未必是可耻的。相反，一切严格意义上的灵魂生活都是在孤独时展开的，一切内在的整合也是在孤独时展开的，孤独时能让我们看清自己，也看透这个世界。怕孤独的人，往往是不愿也不会与自己独处的人，是一个内心空虚缺乏力量的人。

  当然，人毕竟是需要人群，需要热闹的，感谢陪我游荡的亲人和朋友，也感谢那些擦肩而过的孤独的游荡者，有些人，有些景，哪怕不能相守一生，就这么惊鸿一瞥，却也能在回望中温暖生命。来过，欢喜过，足矣！